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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兩百八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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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兩百八十四章

如今的清正宮, 就感受到了那種壓力。

往日大肆散財的香客們幾乎在一瞬間就消失了,負責打掃山道的弟子瞬間變得無所事事起來, 官府甚至派人來清正宮查賬,道理也十分充足——雖然道士們在稅收上存在優惠,卻不影響官吏重新核對細節,看看清正宮的賬目中是否存在一絲一毫超越標準的地方,當然就算賬目符合標準,也不影響小吏們想上門請人去衙門逛逛。

還有人提議來查清正宮中的各類擺件,看看其中是否有逾越規格的地方。

考慮到清正宮常有機會接待聖駕, 這裏確實存放了一些宮中才可使用的物件。往日裏考慮清正宮的地位,無人會就此發難,現在情況卻已不同。

除此之外, 清正宮所煉丹藥的品質也受到投訴, 幾位出身此地的花鳥使也因為辦事不利,被革職歸家。

——當然最後這個倒不算太壞的消息, 已經連續工作了七天七夜的花鳥使們在聽說此事的時候, 特別果斷地將官袍一脫就跑, 同僚們想攔都沒來得及……

面對眼前的種種風波,清正宮弟子一開始秉持著道家人士的涵養, 盡量與來人講理,最後不得已, 只好跟著官差們前往衙門,結果那些官差竟全部在山道上莫名摔斷了腿, 無法繼續差事, 導致那些公務不得不一拖再拖。

雖說官差斷腿不用清正宮操心, 可門派未來發展問題必須受到重。就在山道上不斷傳來官差們的哀嚎聲時,清正宮的諸位長老也在商議如何解決此事。

有人聽說了一個消息——眾所周知, 如今的江南武林魁首素來以擅長破案聞名,清正宮本不好意思請人來,卻聽說鄭貴人那邊也有此意,便想著要不要搭一把順風車。

禁宮中。

鄭貴人坐在冷落了許多的寢宮中,神色依舊安然。

她從韋念安那邊得到了一些有關朝輕岫的消息。

那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,有著年輕人常見的缺點,熱血而沖動,雖然武功不算好,因為為人俠義的緣故,卻也坐穩了問悲門主的位置。

鄭貴人想,這樣的人,大多註重江湖道義,她將消息透給清正宮那邊,借由江湖義氣逼朝輕岫進入定康,多半能有奇效。

從得到的消息看,鄭貴人的計劃倒沒什麽問題。

——畢竟問悲門從來沒有截獲過韋念安向定康傳遞的書信,否則朝輕岫多半得思考一下在武俠世界中,如何保證信息傳輸時不會因帶有偏向性地解讀而顯得過分失真……

*

清正宮長老親自寫信去江南,表示久聞朝輕岫破案上的本事,如果燕雪客兩人跟朝門主關系好的話,可否求她出手一次,清正宮必然會記得這份人情。

——在江湖上,情義在某種程度上算是硬通貨,稍微要些臉面的門派,都不會罔顧旁人相助之情,多半會進入“這次人幫我,下次有事朋友們一起過來挺你”的劇情。

作為一個十分信任朝輕岫能力的人,燕雪客在看明白師長意圖的瞬間,就忍不住開始為京畿一帶的局勢擔心。

雲維舟:“師兄,咱們要去嗎?”

燕雪客:“既然長老寫了信來,就去看看。”

他想著以前也算跟朝輕岫有些來往,就幹脆動身,跟雲維舟一塊到問悲門總舵拜訪。

抵達問悲門時,燕雪客與雲維舟心情都有些異樣。

兩人跟朝輕岫都算熟悉,但卻很少有機會到思齊齋內拜訪。

雖說自從朝輕岫展露頭角後,江南武林時不時就出點驚心動魄的事情,但她本人平日還是挺安靜的,好像大部分時候都只是不聲不響地貓著,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。

燕雪客看著問悲門的牌匾,心中思緒起伏,自己還沒徹底擺脫陸月樓去世的影響,定康中就出現了新的風波。

這片江湖似乎永遠沒有寧靜下來的一天。

被問悲門弟子帶著往內走時,燕雪客神色微微憂慮。

雲維舟小聲:“燕師兄是在擔心接下來的談話嗎?朝門主性情寬厚,且樂於助人,就算不答允,也絕不會責備咱們。”

燕雪客:“……的確如此。”

他當然也覺得朝輕岫性情寬厚且樂於助人,但更清楚,朝輕岫對寬厚跟助人兩方面都有自己的理解。

今日朝輕岫沒在思齊齋裏,而是待在藥房中收拾各類材料,問悲門弟子就帶客人去藥方附近的小軒處暫坐。

一刻鐘後,朝輕岫帶著一身藥香走了進來。

燕雪客深施一禮:“朝門主,許久未見。”

朝輕岫欠了欠身,笑問:“二位怎麽想到過來瞧我?”

雲維舟:“聽說朝門主偶感小恙,看臉色,已經大好了。”

朝輕岫:“本就只是小病,勞二位掛懷,當真叫在下過意不去。”又道,“今日兩位花鳥使聯袂而至,難道只是為了探望在下?”

燕雪客兩人對視一眼,然後坦然回答:“確實有事相商。”然後說出了清正宮那邊的情況。

清正宮那邊感受到壓力後,聯系最近的局勢,隱有t所感,即刻往永寧府中送信。

與此同時,清正宮那邊也備了禮物,包括孤本棋譜,六瓶紫參保元丹,前輩名家手抄經文跟畫卷。

其中所贈畫卷是清正宮第十二代掌門閉關十年後所書,那位掌門出關後,將精微高深的武學道理融入書畫中,卓希聲當年悟出“正意劍”前,也曾閱覽過這些祖師留下的手跡。

朝輕岫沈吟許久,最後微微笑道:“事關重大,二位且容我考慮一二。”

雲維舟聽朝輕岫的話音,覺得問悲門主雖然還未松口,已有允可之意。

作為一個樂於助人的偵探,遇見委托人上門,哪怕案發地比較遠,也不能將事件拒之門外,所以就在第二天,朝輕岫便讓人給燕雪客兩人捎去消息,表示她已經下定決心,要去京畿一行。

隨後,朝輕岫便去了一趟通判府拜訪韋念安。

雙方寒暄過後,朝輕岫直接道:“上次商議之事,朝某已經想好,打算明日就動身。”

韋念安雖然希望朝輕岫早些出發,此刻還是被對方的效率給驚了一下:“竟這樣快?”

朝輕岫微微笑道:“早些去,也好早些回來。”又道,“我不在永寧府的時候,還請通判多多看顧問悲門。”

韋念安心中微動,笑道:“韋某必然不負所托,只要我在一天,就決計不會讓貴派出事。”

朝輕岫也一臉天真道:“我還與岑門主商談,他已經答允在總舵待上一些日子,門中有他坐鎮,門外還有通判照拂,一定萬無一失,就算當真有宵小前來進犯,也必定只能空手而歸。”

韋念安:“……”

她方才覺得心動,是想借朝輕岫不在永寧府的機會,悄悄往問悲門中安插人手,奈何剛剛起了點念頭,就遭到了現實的無情打擊——朝輕岫剛走,經歷過手足背叛的岑照闕就要回來,簡直不給覬覦之人絲毫可乘之機。

倘若說原本的岑照闕尚且能算俠義淳樸,如今卻多半已經學會了用懷疑的目光看待身邊不懷好意的潛藏份子。

按下做些小動作的念頭後,韋念安繼續:“你前去定康,一路必然危機重重,何不請岑門主隨行護送?”

朝輕岫:“我的武功雖然不高,想來起碼足夠逃命……”看見韋念安臉上略不讚成的神色,又補充,“況且燕大人正好要回京一趟,我可以與他同行。”

燕雪客的武功自然也沒厲害到萬無一失的地步,不過清正宮那邊,多半也不會只讓一位年輕弟子負責朝輕岫的安全。

韋念安感嘆:“門主想得很周到。”

說出這句話時,她竟當真有些不舍——在韋念安心中,朝輕岫固然聰明,城府卻並不深,此次動身如此之快,顯然並沒有仔細安排門內事務,當真是只打算去定康那邊待上幾天就走,從任何角度上說,都是個果斷又坦誠的人。

朝輕岫深深看了韋念安一眼,接著後退數步,向前深施一禮,道:“朝某告辭,通判保重。”

*

朗朗讀書聲正在重明書院中飄蕩。

跟許多讀了數年、十數年甚至數十年後就會去參加科舉的同窗不同,師思玄會在此學習,只是單純為了增加學識涵養。

因為學生多,重明書院的住宿區不止一個,師思玄的居處與借讀生的居處很近,偶爾能遇見一個長得跟徐非曲頗有幾分相像的人在外面跑來跑去。

可能是因為借讀生功課略少一些,閑時徐中直就幫著抄書送信,順便賺點零花錢。

有些學生因此覺得徐中直家境貧寒——師思玄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,表情還有些微妙。

她很清楚,徐非曲深受朝輕岫信賴,顯然是被當做未來的大堂主兼大總管在培養。不少人都知道,經過徐非曲之手的事務,非但諸自飛不駁回,連朝門主也從不駁回。

有這樣一個姊姊還被認為家境貧寒……只能說徐家家教甚為嚴格。

此刻勤於跑腿的徐中直懷中抱著一摞信,路過師思玄住處的時候,特地停下,將其中一封送到後者手中:“師君,這是寫給你的。”

師思玄本以為這封信是門派那邊寄來關心自己學業跟課外活動的,卻看到信封上畫著一黑一白兩顆棋子,字跡也很眼熟,就跟當年某位門主在此借宿時寫功課的筆跡一模一樣。

她揚了揚眉,當即拆開信件,一目十行看過,旋即露出了然之色。

雖說朝輕岫每次寫信時,都會提一提許多生活上的瑣事,有時寫著寫著就離題萬裏,不過這封信的中心思想還算明確——因為某些原因,她有事需要前往定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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